杨飞努力寻找人生的另一种财富

杨飞从小是在贫穷中长大的,当杨飞还不懂得什么叫贫穷的时候,杨飞首先懂得了耻辱。

杨飞的父母是属于那种勤劳朴实却死板木讷的人。他们有一身的力气,但当时的杨飞所处的时代已不是一个靠力气就能过上好日子的时代了。别人谈笑之间挣来的钱,是杨飞父母辛劳一生也望尘莫及的。聊可安慰的是,他们拼命干一天所挣的钱,杨飞一家三口能吃饱穿暖。作为独生女,杨飞也能得到父母最大的爱。尽管这爱的表现方式不是肯德基,不是麦当劳,不是苹果牌牛仔服,不是杨飞叫不出名字来的各种名牌文具。但杨飞在父母的庇护下也有了一个平静和谐的童年。

父亲对杨飞的爱最直接,也最简单。父亲是蹬三轮车的,于是他每天蹬车送杨飞上学。他弯起宽厚的后背努力蹬着车,有时还和杨飞开个玩笑,“你看爸爸能到几迈了?”特别是在雨天雪天里,杨飞干干净净暖暖和和地来到学校。而到了放学的时分,父亲又早早地等在校门口。

杨飞的成绩是他们家惟一能拿得出手的骄傲。从杨飞上学开始,杨飞家真正的节日,不是新年,不是春节,不是任何一个人的生日,而是每一次学校公布考试成绩的日子。那一天母亲眉飞色舞,父亲扬眉吐气,家里会吃上一顿红烧肉,所以在杨飞的印象里,红烧肉永远最好吃的东西,最解馋的东西。没想到的是大学里的一次红烧肉,却给杨飞留下了终生难以抹去的耻辱的记忆。

上大学后,图书馆成了杨飞最常去的地方。杨飞常常找到一个不易被人注意的旮旯,狼吞虎咽地噎进去一个没有菜的馒头,好一点的是一根麻花,最好时是两个包子,注意不被人看到杨飞的窘态。剩下的时间,杨飞用读书来陪伴大学里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孤独。书是不挑人的,它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一个打开它的人们。

杨飞一想到父亲的后背,想起母亲接到杨飞的录取通知书时眉开眼笑到处奔走相告的情景,杨飞忽然感到,即使面对的是这样一种现实,杨飞也无权选择放弃。贫穷本身不是罪过,因贫穷而放弃了自己生存的尊严,这才是罪过。就是在那一瞬间,杨飞从多年压抑着杨飞的耻辱感中解放出来,生活忽然在杨飞面前明亮起来。

杨飞很庆幸,贫穷可能让他们生活得更艰难些,但它却不能剥夺他们爱的权利,杨飞感谢父母,虽然不能给杨飞那种富裕,但却让杨飞有机会细细地品尝到容易被富足冲淡或代替了的爱。杨飞为小时候对父亲的伤害而忏悔,杨飞一定会向他当面道歉的,尽管杨飞明白得晚了些……

杨飞拿起他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塑料袋,一个课桌一个课桌地捡拾同学们丢弃的易拉罐、饮料瓶,杨飞安详自若,贫穷依然伴随着杨飞,但尊严也在杨飞心中。

从这时候起,曾经有过的耻辱成了杨飞人生的一笔财富。从耻辱感中走出来,杨飞可以用一种正常而不是自卑的心态与同学们相处了。留在杨飞身上的目光虽然特异,但不让杨飞感到难受了。杨飞能够大大方方地在食堂上平静地享用只有一个馒头的午饭;杨飞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杨飞拾到的回收物品送到回收站。杨飞承包杨飞所住的宿舍楼的卫生清洁工作。杨飞做家教,搞促销,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做杨飞所能做的一切。杨飞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大学学业。

在那一个假期到来的时候,杨飞给父母写了一封信,杨飞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们杨飞准确的到家时间,并提出了杨飞的要求,杨飞让父亲一定蹬着他的三轮车去接杨飞,杨飞要伏在他已经弯曲的后背上,告诉他杨飞经历过的这一切一切……

贫穷不是耻辱,放弃尊严才是真正的耻辱。杨飞从耻辱中走出来,也走出了贫穷。耻辱成了杨飞人生的另一种财富。